原文

　　魯定公問於顏回曰：「子亦聞東野畢之善御乎？」對(duì)曰：「善則善矣，雖然，其馬將必佚．」定公色不悅，謂左右曰：「君子固有誣人也．」顏回退後三日，牧來訴之曰：「東野畢之馬佚，兩驂曳兩服入于廄．」公聞之，越席而起，促駕召顏回．回至，公曰：「前日寡人問吾子以東野畢之御，而子曰善則善矣，其馬將佚，不識(shí)吾子奚以知之？」顏回對(duì)曰：「以政知之．昔者帝舜巧於使民，造父巧於使馬，舜不窮其民力，造父不窮其馬力，是以舜無佚民，造父無佚馬．今東野畢之御也，升馬執(zhí)轡，御體正矣，步驟馳騁，朝禮畢矣，歷險(xiǎn)致遠(yuǎn)，馬力盡矣，然而猶乃求馬不已，臣以此知之．」公曰：「善！誠若吾子之言也，吾子之言，其義大矣，願(yuàn)少進(jìn)乎．」顏回曰：「臣聞之鳥窮則啄，獸窮則攫，人窮則詐，馬窮則佚，自古及今，未有窮其下而能無危者也．」公悅，遂以告孔子．孔子對(duì)曰：「夫其所以為顏回者，此之類也，豈足多哉．」

　　孔子在衛(wèi)，昧旦晨興，顏回侍側(cè)，聞哭者之聲甚哀．子曰：「回，汝知此何所哭乎？」對(duì)曰：「回以此哭聲非但為死者而已，又有生離別者也．」子曰：「何以知之？」對(duì)曰：「回聞桓山之鳥，生四子焉，羽翼既成，將分于四海，其母悲鳴而送之，哀聲有似於此，謂其徃而不返也，回竊以音類知之．」孔子使人問哭者，果曰：「父死家貧，賣子以葬，與之長決．」子曰：「回也，善於識(shí)音矣．」

　　顏回問於孔子曰：「成人之行，若何？」子曰：「達(dá)于情性之理，通於物類之變，知幽明之故，睹游氣之原，若此可謂成人矣．既能成人，而又加之以仁義禮樂，成人之行也，若乃窮神知禮，德之盛也．」

　　顏回問於孔子曰：「臧文仲武仲孰賢？」孔子曰：「武仲賢哉．」顏回曰：「武仲世稱聖人而身不免於罪，是智不足稱也；好言兵討，而挫銳於邾，是智不足名也．夫文仲其身雖歿，而言不杇，惡有未賢？」孔子曰：「身歿言立，所以為文仲也．然猶有不仁者三，不智者三，是則不及武仲也．」回曰：「可得聞乎？」孔子曰：「下展禽，置六關(guān)，妾織蒲，三不仁；設(shè)虛器，縱逆祀，祠海鳥，三不智．武仲在齊，齊將有禍，不受其田，以避其難，是智之難也．夫臧文仲之智而不容於魯，抑有由焉，作而不順，施而不恕也夫．夏書曰：『念茲在茲，順事恕施．』

　　顏回問於君子．孔子曰：「愛近仁，度近智，為己不重，為人不輕，君子也夫．」回曰：「敢問其次．」子曰：「弗學(xué)而行，弗思而得，小子勉之．」

　　仲孫何忌問於顏回曰：「仁者一言而必有益於仁智，可得聞乎？」回曰：「一言而有益於智，莫如預(yù)；一言而有益於仁，莫如恕．夫知其所不可由，斯知所由矣．」

　　顏回問小人．孔子曰：「毀人之善以為辯，狡訐懷詐以為智，幸人之有過，恥學(xué)而羞不能，小人也．」

　　顏回問子路曰：「力猛於德而得其死者，鮮矣，盍慎諸焉．」孔子謂顏回曰：「人莫不知此道之美，而莫之御也，莫之為也，何居為聞?wù)撸寥账家卜颍?/p>

　　顏回問於孔子曰：「小人之言有同乎？君子者不可不察也．」孔子曰：「君子以行言，小人以舌言，故君子為義之上相疾也，退而相愛；小人於為亂之上相愛也，退而相惡．」

　　顏回問朋友之際，如何．孔子曰：「君子之於朋友也，心必有非焉而弗能謂，吾不知其仁人也，不忘久德，不思久怨，仁矣夫．」

　　叔孫武叔見未仕於顏回，回曰：「賓之，武叔多稱人之過，而己評(píng)論之．」顏回曰：「固子之來辱也，宜有得於回焉，吾聞知諸孔子曰：『言人之惡，非所以美己；言人之枉，非所以正己．』故君子攻其惡，無攻人惡．」

　　顏回謂子貢曰：「吾聞諸夫子身不用禮，而望禮於人，身不用德，而望德於人，亂也．夫子之言，不可不思也．」

譯文及注釋

　　魯定公問顏回：“你也聽說過東野畢善于駕車的事嗎？”顏回回答說：“他確實(shí)善于駕車，盡管如此，他的馬必定會(huì)散失。”魯定公聽了很不高興，對(duì)身邊的人說：“君子中竟然也有騙人的人。”

　　顏回退下。過了三天，養(yǎng)馬的人來告訴說：“東野畢的馬散失了，兩匹驂馬拖著兩匹服馬進(jìn)了馬棚。”魯定公聽了，越過席站起來，立刻讓人駕車去接顏回。顏回來了，魯定公說：“前天我問你東野畢駕車的事，而你說：‘他確實(shí)善于駕車，但他的馬一定會(huì)走失。’我不明白您是怎樣知道的？”

　　顏回說：“我是根據(jù)政治情況知道的。從前舜帝善于役使百姓，造父善于駕御馬。舜帝不用盡民力，造父不用盡馬力，因此舜帝時(shí)代沒有流民，造父沒有走失的馬。現(xiàn)在東野畢駕車，讓馬駕上車?yán)o韁繩，上好馬嚼子；時(shí)而慢跑時(shí)而快跑，步法已經(jīng)調(diào)理完成；經(jīng)歷險(xiǎn)峻之地和長途奔跑，馬的力氣已經(jīng)耗盡，然而還讓馬不停地奔跑。我因此知道馬會(huì)走失。”

　　魯定公說：“說得好！的確如你說的那樣。你的這些話，意義很大啊！希望能進(jìn)一步地講一講。”顏回說：“我聽說，鳥急了會(huì)啄人，獸急了會(huì)抓人，人走投無路則會(huì)詐騙，馬筋疲力盡則會(huì)逃走。從古至今，沒有使手下人陷入困窮而他自己沒有危險(xiǎn)的。”

　　魯哀公聽了很高興，于是把此事告訴了孔子。孔子對(duì)他說：“他所以是顏回，就因?yàn)槌Ｓ羞@一類的表現(xiàn)，不足以過分地稱贊啊！”

參考資料：
1、佚名.360doc.http://www.360doc.com/content/14/1219/14/1003261_434145275.shtml